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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讨厌大海——”
明日香倚在礁石上，战斗服泥泞不堪，身后浅滩上布满蚯蚓般的扭曲痕迹。
冰冷的海水打在身上，寒气直透心扉。
“我讨厌天空——”
湛蓝色眼眸倒映出隐没于云层中的猩红弯月。
“我讨厌枫叶——”
胃里蓦地泛起恶心，明日香把先前吃下的天妇罗全都呕了出来。
“唔....”
战斗服上淌满了黄色呕吐物，明日香下意识挪动肩膀，空荡荡的袖管在海水中无力飘荡着。
“我讨厌战斗服，我讨厌EVA，呕——”
恶臭气味涌入鼻腔，明日香再度抽搐着呕吐了起来。
绫人立在礁石后方静静地注视着她，和真嗣不同，他脚下的沙滩看上去十分光洁。
“我讨厌这个世界，我讨厌笨蛋绫人，我讨厌小鬼真嗣，我讨厌那个人偶——”
“我讨厌你们所有人——！！！”
明日香对着地平线愤怒地咆哮道，涌进气管的辛甜胆汁呛得她咳嗽不止。
“呋——”
胸前突然传来轻柔的触感，明日香下意识往后一跳，一条有力的臂膀环住了她的身体。
“别动。”
绫人揽住明日香，他伸手摘去明日香胸前散发着恶臭的呕吐物，白皙手指很快就变得肮脏不堪。
“别碰我——”
看到绫人沾满呕吐物的手指，明日香内心一阵刺痛，她恨恨地甩动身体，竭力想摆脱绫人的纠缠。
清理完战斗服上的污渍后，绫人抓起明日香的空荡袖管，他按动开关，鲜红色战斗服瞬间变得无比蓬松。
“我不要你的帮助，让我一个人脏死，滚啊——”
绫人一言不发地替明日香褪下战斗服，遍布身体的刀伤顿时暴露在空气中，看得绫人双眸微微缩小。
明日香的右臂只剩下些许粉色筋肉粘连在肩上，其余三肢都像是被啃过般破烂不堪。
虽然已经止住了血，但伤口横截面下的粉色腐肉看上去极度可憎。
“很丑陋吧？”
明日香甩甩淡金色长发，她有意把全身伤口露给绫人看。
“哗——”
海浪打湿了绫人的白色制服，他舀起一瓢海水淋在明日香身上，盐分浸入伤口，明日香立刻发出细微的惨叫声，充血的湛蓝色眼眸死死盯着绫人。
“你是想羞辱我吗？”
“海水浴对身体有按摩作用。”
绫人不咸不淡地答道，他撩起袖子不断搅动海水替明日香清洗身体，冰冷刺骨的海水经由他手后变成了冒着热气的温泉。
“唔....”
热水浇在身上，温暖了身体里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被水汽蒙住的湛蓝色眼眸逐渐失去焦点。
“感觉好些了吗？”
“洗你的吧~”
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明日香枕在绫人臂弯里，任由他抚遍自己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其实，明日香最讨厌的是自己吧？”
明日香下意识张开嘴巴，绫人掬起一瓢海水灌入她口中。
“咕嘟....”
“不着急，慢慢想——”
绫人凝聚起一面白色光幕，炽热的光刀瞬间斩断牵拉在明日香伤口处的零碎肉片。
“噗——！！！”
明日香疼得一口水喷在绫人脸上，湿漉漉的身体抽搐许久才停下。
“不能在神明面前撒谎哦。”
绫人似笑非笑道，正准备否认的明日香顿时一愣，她立刻恶狠狠地剜了绫人一眼。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来问我？”
“因为我想知道你的选择，你是想留在这里安逸地过完一生，还是回到那个千疮百孔的世界？”
替明日香洗完澡后，绫人抄起浴巾把她裹了个严严实实，他凑到明日香胸口仔细嗅了嗅，随即展颜一笑。
“这下，你可变得香喷喷了呢。”
“爱管闲事的家伙。”
明日香娇嗔道，俏脸飞上一抹红晕，但她很快就严肃了面容，湛蓝色眼眸望向远方红白交汇的水天一线。
“如果我留在这里，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啊，我们应该会生五个孩子，然后我会看着你慢慢老去，等你走后我会去另一边找你。”
湛蓝色眼眸骤然缩小，明日香窝在浴巾里不安地扭动着，她脸就像是熟透的苹果。
红得耀眼。
平淡生活，这种和自己根本就不搭界的词，居然会有朝一日从绫人口中听到。
还是最恶的那一位。
“拜托，我可是没手没脚的残疾人，到时候肯定会有很多女生追你的吧。”
明日香微微扬起嘴角，她配合地表演着。
“再说，小孩这种生物，我指不定会虐待她们，更何况她们还有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父亲...”
“只要有你，就够了——”
绫人转头对明日香灿烂一笑。
“你该不会真的想入非非了吧？”
明日香歪着脑袋问道。
“身为神明，我能预见到和你的所有结局....”
绫人凝视着天空中的猩红弯月，他苦涩地笑道。
“神明不能违背这个世界设下的因果定律，所以当我把未来的这种可能性说出口时——”
绫人转过脑袋，蓝红双眸冷冷地瞥了明日香一眼。
“这个结局，也就不复存在了...”
不知为何，明日香心里蓦地一酸，她定定地注视着绫人的英气侧颜。
微风吹起少年的一头黑发，绫人双手插袋，蓝红双眸平视前方，他嘴角自然扬起，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对你说这些，现在，该轮到你做出自己的选择了。”
在星光璀璨的紫色夜空下，明日香给出了自己的回应。
“我想回去——”
“即便现在的你对上她是死路一条，你也要回去吗？”
绫人淡淡地问道。
“嗯，我想让他知道，我愿意为他拼尽到最后一滴血。”
“我不会让你白白送死。”
湛蓝色眼眸骤然缩小，明日香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情感，她颤抖着问道。
“你...有办法让我恢复吗？”
绫人点点头，但他并没有立刻给出肯定的答复。
“李林，是由第二使徒诞下的海量个体，他们有着弑神的能力，但却时常屈服于自己的欲望之下。”
他平举右手，掌心朝上，层层叠叠的红色天使状光圈涌出手掌，径直射入夜空。
“兽性，神性，这两种截然相反的属性却能在李林身上和平共存，甚至还被沿用到了EVA身上。”
“咕....”
明日香费劲地咽下一口口水，她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你觉得自己能达到神的高度吗，明日香？”
绫人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答案显而易见。”
明日香不满地嘟囔道。
“既然不能向上——”
绫人突然翻过手背，释放出的天使光晕顿时消失，他伸出右手食指猛地戳向地面。
“那就往下，到天平另一端的尽头。”
“另一端...比兽化更加...往下吗？”
明日香喃喃问道，她呼吸不由地急促了起来。
“你有没有想过...”
绫人轻蔑地笑道。
“他会喜欢失去人性，变成恐怖怪物的你吗？”
背上瞬间流窜过一股恶寒，明日香只觉得胸口像是被闪电击中般，又麻又痒。
“啧~”
口干舌燥的她伸出舌头舔舔嘴唇，费劲地酝酿出一口唾沫然后咽下。
银莲，惣流，真希波，铃原樱甚至是绫波的面容一张接一张浮现在眼前，自己失去属于人类的意识后，绫人会不会和她们中的一个在一起？
明日香无法克制地想着，一头淡金色长发湿漉漉地黏在脸颊两侧。
估计那时的自己，甚至都无法察觉到这种事吧。
“可是...我必须要救他...即使...代价是无法和他相认...”
明日香脸上浮现出从未有过的踌躇神情，她抿着嘴唇一言不发，湛蓝色眼眸微微低垂。
“神明只能给出选择，却无法替人做出选择，决定权永远都在你手里，明日香。”
绫人放下袖管，他幻化出一张扶手椅坐下。
“我只想告诉你，无论你做出什么回应，我都会像他一样...支持你...”
明日香抬起头，瞥了一眼绫人后她重新低下脑袋。
“你说...笨蛋绫人他会接纳变成怪物的我吗？”
听到【笨蛋绫人】这几个字后，绫人面色立刻阴沉几分，他把椅子把手攥得喀喀作响，竭力忍下涌上心头的负面情绪后，他冷冰冰地开口道。
“他不接纳你，我直接过去宰了他——”
明日香神情一滞。
良久，她才轻声开口道。
“你啊，还真是一点都没变过呢。”
湛蓝眼眸迷惘地望着紫色星空，远方的红色新月似乎又黯淡了几分。
......
......
【第三新东京市】
式波赤身裸体地躺在二号机骨架旁，她依旧保持着兽化模式，深黑色眼眸微微眯起，她支起手腕撑住脑袋，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人吃完饭会犯困，现在看来是真的——”
捋了捋闪亮的蓝色长发后，式波撩起发丝遮挡在胸前，她轻抚微微隆起的光洁肚皮，先前被明日香用肋骨刺穿的腹部已经看不见伤口位置。
深黑色眼眸突然掠过一层数据光流。
“能量反应，第一使徒。”
式波甩甩手像驱赶苍蝇般删掉了SEELE的命令，她张开嘴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布满倒刺的粉色舌头顿时暴露在空气中。
式波合上眼睛，身后长尾慵懒地甩动着。
“该消灭的我都已经消灭了，其他的...让我先睡一觉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