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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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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里只剩下冼锐和湘潇两个人。

    湘潇很想离开,但又不知道为什么竟没有起身。

    湘潇静静地看着电视,冼锐也躺在另一张床上——看电视。

    她被电视里的女主人公的悲惨遭遇所感,差一点就又是热泪盈眶。

    女主人公所说的一句话,她记忆犹为深刻:“女人就像一个穿着漂亮外衣的玩偶,管钱的是外衣,而不是她本身;一旦外衣被脱去,玩偶就成了干尸,一文也不值了。”

    “法官先生,被告席上的那个禽兽玩弄了我十年,现在我老了,他找了别的女人,就想抛弃我了……”女主人公哭诉道。

    冼锐走到湘潇身旁,拍拍她的头,笑笑说:“她在教你们女孩子,不要上那些坏男人的当。”

    湘潇心如止水,盯着电视说:“自古红颜多薄命,恹恹无语对东风。”

    “惨吗?”冼锐又问。

    “那当然。”湘潇回答说。

    “那咱们不看了。”冼锐说着,走过去将电视“啪”地一声关了。

    这是个左右逢源的问题,说不惨吧,他定会说:“不惨有什么好看的?”

    说惨吧,“那惨还忍心看”。

    问话者可以左?右逢源,被问者却两头为难。

    湘潇说不出话来,默默地低头坐着,心中怅然若失。

    片刻,她抬起头来看了看默默站在她身旁,已注视她良久的冼锐。张开口,微微地将那仅有的几丝遗憾,从胸中吐了出来。

    她的心是宁静的,不求别的,只求今夜能够这么默默地相守。

    昨晚她以为她不能送他,今晚,她至少可以送他到W宾馆的楼下。

    “你没有穿袜子?”冼锐垂眼凝视着湘潇说。

    他喜欢她支起下巴时的神情,很专注,很文静。这是他最喜欢的。

    “走时太匆忙,忘了。”湘潇没有抬头,盯着脚尖说。

    “你怎么每件衣服都是丅恤?”

    “我喜欢T恤,看上去很大方,而且便宜。还有,干活的时候不用挽袖。你不也喜欢吗?”

    “你的裙子边上有一点油。”

    湘潇听了,用心去寻找,好不容易才在裙子边上找到一点小小的油点。笑笑说:“没注意到。在火锅店干活,免不了沾汤带水的。”

    “我可以吻吻你吗?”绕了半圈弯子,冼锐终于说出了此时最想说的这句话。

    说着,拥着湘潇的肩坐到了床沿上,深深地凝视着她,目光灼热,空气里传来他微急的呼吸声。

    湘潇被他看得很不好意思,连忙避开他的目光,将眼睑垂了下去,两颊飞霞。

    她在今夜竟如此乖巧动人,冼锐心中一动,伸手轻轻拉开她支着下巴的手,不费吹灰之力就让她向床上倒了去。

    她忽然没了力气和理由反抗,娇躯软作一团云彩,在席梦思床上轻轻地飘。

    他顺手灭了灯,屋内一片朦胧,窗外依旧闪烁着五彩的灯火。

    他先是吻她温热的唇,继而,又得心应手地将舌头抵进她的小口中云游了一番。

    她再也无法将双唇精心守护,轻闭了双眼,任他放肆地攻取。尔后,他又狂热地吻遍了她的脸。

    终于,他累了,放下了那只托住她的头的手,将下巴软软地靠在了她的肩上。脸向着床,紧贴她的脸。

    有几根不听话的头发,拂到了她的鼻子上,有些微微地痒。

    “破镜能圆,破瓜——能圆吗?”她静静地躺着,柔声地问。

    她又动情了,忽然又有了重好之意。

    他朝她笑笑,不言,又抬起头去狂热地吻她。

    吻够了,方才含情地凝视着她说:“我不是从你宿舍里出来吗?我觉得好热,好燥,就到街上去买了个西瓜。太大了,我吃不完,就叫小叶把另外一半给了你。”

    “我也吃不了那么多,我把它分给大家吃了。可以吗?”

    “我是送给你的,随你怎么办,就是你拿去扔了我也没意见。”

    “你想我会吗?”湘潇嫣然一笑道。

    他一听,心中特别感动,又凑过去吻她,接着吻下去,一直吻到了她的脖子根。

    之后,他又将下巴软软地靠到了她的肩上。

    他不敢看她那双过于纯洁的眼睛,他就这样将脸面向床上,紧贴着她的脸,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痛定思痛地说:“你知道吗?我原来是打飞机的。打飞机是南昌话,在西昌,就是他们说的逮猫。以前我自己一直不觉得,后来遇到了你,才发现自己简直太混蛋了,常常不敢面对你洁无纤尘的目光。湘潇,我以后再也不逮猫了,我要娶你。”

    就像《童爱》里的艾伦一样,在外面流浪久了,好想有个家,想找一个像苏莎那样纯洁的女孩。

    当然,她得比苏莎聪明。

    费心寻觅了这么久,他终于找到了,他想停靠。

    “我知道。在邛海回来的路上,你不是对我说你要去仙客来吗?”湘潇说。

    在一串红她见得太多了。就当他是现时的杜牧,姜夔吧,哪个才子不风流?生意场上更是。

    他不过是所有人眼里的肥肉,只有她,才知道他很瘦,他只是她想去好好爱的一个——人。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西昌城的人都知道那里的小姐很出名。”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不然绝不会在你面前提起。难怪不得那天你很伤心。我只是以为,你怪我不住招待所,不陪你了。我还以为你那么小心眼。”冼锐恍然大悟。

    顿了顿,又笑道:“我要娶你,要你给我——生三个儿子。”

    湘潇的脸又红又辣,恼怒地睨了他一眼,羞涩地转过了头去。

    冼锐一见,更高兴了,继续道:“我喜欢儿子,我奶奶也想抱孙子,给我提过好多亲。你一定要答应我。”

    “你奶奶的孙子不是你吗?”湘潇忽然转过头说。

    冼锐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哑然失笑。伸手去掐她的脖子。说:“你这讨厌的小东西,看我不收拾你……”

    他只将手在她的脖子上放了放,便不忍心加害于她了。

    他握住她的手,温情地问她:“”假如你以后遇上了比我好的。你会怎么办?”

    他也想试一试这一个只有普通人才会有的问题。

    “那要看你怎么对我……只可惜他晚来了一步!”她不假思索地回答他。

    一个冼锐就已经填满了她的心,让她消化不良。哪能再容下——其他的人?

    他更觉得她的可爱。多好多纯的女孩。又情不自禁地去吻她。吻她的额头和嘴角。

    窗外五彩的霓虹灯闪烁。如跳动的星星的眼睛。

    冼锐坐起来,戴上了眼镜。靠墙半躺着。

    拉过湘潇。让她将头靠在自己宽阔的胸膛上,听他跟她说话:“下次我来西昌,你一定要跟我去昆明好吗?我喜欢你。我对你是真心的。”

    “嗯。”湘潇点点头。

    她贴在他胸膛上的耳朵,倾听到了他的心跳:“我八月底回南昌开会。九月中旬。大概在十至15日期间,我就能过来。他们还差我一笔款子。我跟他们关系相当不错。我本来可以寄函来催的,但是为了你,我要亲自来一趟。”

    冼锐边想边说。对未来,充满了憧憬。

    湘潇不语,沉浸在幸福之中,殷切地期望着冼锐下次的到来。

    “不管哪一天,我都会来的。你相信我好吗?”

    在黑暗之中,他再次紧握了她的手。他的热量经他的手心,传到了她的身上和心上。

    “嗯。”湘潇柔顺地点着头,她相信他。

    “你知道不知道。”冼锐抚弄着湘潇的黑发说。

    “你又没给我讲过。我怎么会知道?”湘潇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抢白道。

    相处几日她发觉冼锐最爱说这一句。“你知道不知道。”然后又是。“我给你讲啊”。听来特富磁性,温馨极了。

    冼锐果然讲道:“我给你讲啊。在上大学的时候,我耍过一个女朋友。她是我高中时的同学。后来上了上海外贸学院。学习比我还好。我们耍了整整两年。有一年放寒假,她写信要我去上海接她。我没有去,只在南昌火车站接了她。她生了我的气,于是我们就分手了。她后来到我家去找过我,我也没再理她。我们本来挺好,挺谈得来的,但是就因为这件事分手了。”

    “为什么,因为你太忙了?”

    “不忙。南昌到上海那么远。我凭什么要从南昌大老远的跑到上海去接她?她又不是找不着路。耍朋友,总不能事事都依着她吧?我在南昌火车站接了她,就算不错的了,她还生我的气。那就算了吧。”

    湘潇的心猛地紧缩。她好不容易长好的心,此时又被老鹰狠狠地啄了去。

    她只是想拥有现在。

    哪管什么前女朋友,哪管什么野草闲花。

    简直是太累了。

    她就是那样的女孩儿。她就希望寂寞旅途有自己心爱的男孩儿作伴。

    当然,如果他忙,他有事,那又另当别论。

    有事不搅事,就已经是比很多女孩都懂事了。难道不是吗?

    两年的情感,就为了那么一件事,而且那女孩儿还主动去认错。

    以后她错了。他会原谅他吗?她念外贸学院,而她却只念了职高。

    那可是明显地不如她的。

    因此,她忽然害怕终有一天,她终究会失去他。

    半晌,她才小心翼翼地问他:“上次去泸山,我坚持要回来。你还怪我吗?”

    男孩子只想现在。过去,那不过是一段回忆。

    冼锐笑了。将她搂进怀里说:“”你是对的,我不怪你。”又说:“昨天晚上我本来很想给你讲这些的。但是你下楼去了。”

    那她幸好下楼去了。反正也是不愉快。

    其实,那天去泸山。她就是晚回来一个小时也没有问题。

    老板基本上靠卡拉OK厅的暴利挣钱。

    火锅厅虽然也暴利,但却并不是一个必需品,那只不过是一个摆设。基本上就没什么人。

    就是有一两桌客人,那也还有小叶。厨师也可以端着盘子上阵的。

    老板对他们并没有什么标准,只要不太乱太乱就行。

    她不过是因为他的无趣,而想早早地逃开。

    这时,电话铃响了,冼锐起身去接。

    接了电话之后,他坐到床边,拥着湘潇说:“周哥打电话下来开我们的玩笑。”

    湘潇能猜出他会在电话里说什么,于是便对此事只字不提。

    只是问冼锐道:“周哥,他多大了?”

    “30好几了吧。孩子都这么高了。“冼锐一手拥着湘潇,一手示意给她看。

    他的手离了地面一米左右,“是从地下到我的手这么高。”他补充说。

    “你放心吧。我不会认为是从天花板到你的手那么高。”湘潇笑。

    转而又说:“孩子都这么大了,还老没正经的。”

    “他是这样的。在外面跑惯了。”冼锐解释说。

    湘潇不再做声,坐在床沿上看电视。

    刚才的电视剧已经完了。是广告。

    忽然,一阵敲门声响起。

    冼锐起身开了门。

    原来是老广他们从楼上下来了。

    周胖子嬉笑着,用南昌话伊哩哇啦地说。

    冼锐回答着他,也笑。

    小王不时在旁边搭上两句。

    “小郗,咱们遇上老外了。”老广笑道,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时间不早了,五个人一同下了楼。

    老广和周胖子不走。

    湘潇顺便搭便车回一串红。

    冼锐为湘潇拉开了车门,然后拥着她坐在一起,生怕她离开了他。

    车启动了。

    面对即将离别,湘潇无言,只是侧过头来,含情地望着他。

    她要将他的身影,他的面容,更深更深地烙在她的眼睛里心灵上。

    车到一串红门口,他们下了车。

    已经拉下了卷帘门的一串红还在营业。

    卡拉OK厅内传出一阵阵阴阳怪气的歌声。是一个男人在扯着嗓子唱卡门。

    潇潇叫了门。

    是管家林姨为她拉开的卷帘门。

    “再见。冼锐挥着手,恋恋不舍地说。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望你保重。祝你旅途愉快。再见。”湘潇道。

    最后,深深地望了冼锐一眼。

    说完,猫着腰进了门。

    接着哗的一声。卷帘门再次拉下了。

    隔断了一个回归者,与一个远行者的足迹和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