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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京城越远，路上也就越发不太平起来了。
季星燃他们日夜兼程，不敢散漫，一路赶到邙城的时候，饥荒境况已经惨不忍睹。
路上时有饿死的流民。
好一些的，有个骨瘦如柴的全尸。
差一些的……连全尸都未必能有。
季星燃心情凝重，起先他们还帮着掩埋，洒些石灰，预防瘟疫。
但随着路程的增加，他们已经埋不过来了。
有一次甚至因为想要帮忙，结果被人误认为要抢食，起了冲突。
幸好季星燃他们并不缺粮食，车队的人虽然不多，但个个都是精兵良将。
等闲对付几个有气无力的灾民还是可以的。
季星燃他们提高警惕，倒也一路赶到了邙城。
进入邙城之前，季星燃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或许东老都已经不在了。
但幸好刚进城，居然就看到了方元的身影。
三个多月过去，方元已经瘦得两颊深深凹陷下去，只剩下一双眼睛凸出，看上去竟然有些渗人。
而在看到季星燃他们的那一刻，方元也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眼睛。
他们……竟然真的回来了？
谁不知道邙城已经沦陷，饿殍遍野，就算偶有路过，也都是绕得远远的。
宁可绕远路脚步不停，也绝不肯进城。
方元的嘴巴动了动，结果人却先倒了下去。
他太激动了，激动得心神已经撑不住了，炒米从马车顶棚上飞扑下来，把他拽起来。
季星燃他们也赶紧下马，找方元问：“东老他们如何？你们还好吗？”
方元抓着炒米的手，颤抖不已：“东老……东老他还在，求你了，快去看看东老吧！”
季星燃他们一路喝退虎视眈眈想要上来抢粮食的人，炒米得了季星燃的令，对扑上来的人再也不客气。
但凡有人想动手的，他先抡起来甩出去，直接甩倒一片人。
这么几次之后，虽然那些人眼睛还冒着可怕的绿光，但是到底也不敢再上来了。
不抢粮食或许会饿死。
但若是抢了眼前这些人的粮食，只怕当场就会死。
季星燃他们赶往东老他们贫民窟，见到了奄奄一息的东老。
季云立马上前把脉，脸色有些沉重。
“星燃姐，东老的身子已经亏空太久了，只怕撑不了多久，若是能够在一个月内赶回西宁城，安顿下来，或许还有一年半载的活头。”
“若是不能安稳下来，殚精竭虑只怕没有两三个月了。”
当初东老护着的人多了又少，如今竟然只剩下不足两百人了。
季星燃当机立断：“择日不如撞日，这地方他们没法安顿好，直接上路吧。”
季星燃用地图看过，三四个月过去，东老他们的光点依然是黄色跟棕色的。
在邙城乌压压的一片黑色当中，显得微弱又明显。
方元帮着东老召集人员，因着人数不多，大多数人又被东老集中了起来不敢放他们出去——他们这体格，出去不是找食物，是被别人当食物给抓了。
所以倒是没费什么功夫。
季星燃找到守城的官兵，三言两语用一袋饼子换了他们行个方便。
官兵记得季星燃他们上次留下来的粮食，若不是那些粮食，只怕他们现在也活不下来。
于是便没多说什么，悄悄开门放人了。
有眼红眼绿的人想跟上去，被官兵给压制住了。
季星燃见状，又多给了一袋粮食，邙城如今这样还能撑下来，也多是这些官兵还没丧失人格。
季星燃的三十余人，加上东老的一百多人，将将两百人，天黑之前静悄悄地出了城。
季星燃的人下马车，换老弱病残上车，一路狂奔没敢回头，直到走到月亮升到半空，离开邙城已经二三十里地才敢松一口气。
方元说：“灾民都往城里去了，都觉得城里有吃的，但城里的粮仓也早就支撑不住了……”
但无论如何，距离城镇越远，倒是越安全。
只可惜没有食物。
东老的人一直到现在，都没开口向季星燃他们讨要食物，哪怕连孩子都没有哭闹过。
不是经历过悲惨又坚守品性的人，不会有这样的定性。
炒米探查了一圈，确认周围安全，季星燃才宣布全部人停下来歇息。
杨璎珞立刻跳下马车，让人赶紧煮粥。
粥煮得不稠，季云说了，他们只怕有很长时间没有吃饱过了，不能吃干饭，不能吃太稠太难消化的东西。
最好是稀一点，烂一点的汤粥才行。
杨璎珞便取了半袋子米，架起了四口锅熬煮，里面放上菜干，虾干，肉干，煮得烂烂的。
东老他们一直到现在才终于忍不住流露出几分盼望和饥渴来。
杨璎珞让人先把第一道米汤给给了下去。
这米汤水里面没有什么干货，但是淀粉质已经煮出来了一些，既能补充能量，又不会引起肠胃负担。
陆陆续续三道米汤水下肚，一道比一道稠，杨璎珞见东老他们适应良好，这才开始给大家盛真正的粥。
季星燃趁着看火搅拌的功夫，往粥里加了些蛋白粉和维生素，是沈慧心通过空间让她加的。
“他们长期饥饿，必然伴随各种营养不良的症状，而且肠胃功能弱，不一定能直接吸收食材的营养，先用这些辅助着，好歹让他们路上不掉队。”
方元捧着碗，一边喝，一边眼泪大颗大颗地往里面掉。
他们已经太久没有吃到热腾腾的饭菜了。
季星燃走之前留下了不少粮食，后来又在路上让人买过两次送过来，不过他们只接到了一小半。
抢粮食的人太多了，这已经是季星燃妥帖安排过的了，但依然还是艰难。
现在他们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但就是觉得，跟着季星燃，他们能活。
方元喝了三碗米汤水，加上两碗烂乎乎的菜粥，才总算是精神起来了。
他起身帮季星燃他们收拾东西，闷声说道：“季兄，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跟东老一样，身上有种特别的气息，跟着你，我们都觉得很安心。”
虽然季星燃跟他们接触并不多，但第一次他们就觉得季星燃可信。
季星燃笑了笑，说道：“那肯定啊，跟着我能吃饱饭嘛！”
至于魅力值威望值什么的，她自然是不会跟方元他们说的。
不过方元倒是能够逻辑自洽：“也对哦，你们都长得很胖很结实，一看就是吃得好的。”
所以跟着季星燃他们安心。
正在收锅的杨璎珞唰的一回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们长得很……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