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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来信

作者:穿外套的狗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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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几日了,楚蓁一直闷闷不乐的,她是个念旧情的人,碧夏伴了她十几年,一朝背叛,且又是存了害她的心思,她惊怒交加、又气又痛又伤心。碧夏埋怨的种种,她很多都不知情,当然,即便她知道了,也定不会将她许给自己的夫君的,这样一想,自己还是自私的。

    樊克之想了无数的法子,将潘氏与温柔请到府中开解,邀楚祎与咸宜县主夫妻一起去京城外的庄子游玩,甚至捉了楚祺在将军府陪着。人前楚蓁笑意盈盈的,可一旦没了旁人,她又会默默的发呆。

    余氏跟碧春几个焦急得很,侍画更是起了一嘴的疱,几人整日里琢磨着找些什么新鲜的事儿逗楚蓁,可楚蓁玩的时候听的时候都高高兴兴地,自己待着的时候还是那样,几人只能一直围着她,不让她一人独处。

    楚蓁自己也觉得有些矫情,她强打了精神,樊克之又将陈嬷嬷请回来。有了陈嬷嬷,每日里搂着她,絮絮叨叨说些陈氏在的时候的温馨日常,终于哄得楚蓁狠狠哭了一场。这之后,楚蓁渐渐又恢复到以往的性子,倒是把陈嬷嬷吓坏了,连着近半个月待在墨兰居守着她,哪儿也不去。

    这一日,樊克之早早从外边回来了。如今已入夏,天儿热起来,外头走一遭身上就出一层汗。日头虽不如盛夏时烈,却也烘得人头晕,太阳底下走久了,人也得黑一圈。樊克之回来时,前襟都湿透了,脸皮晒得通红,一看就是奔波了半日。行军打仗的人不讲究,只怕根本没想着躲着太阳。

    楚蓁瞧着他成婚时养得白胖了些的脸庞又消瘦下去,还黑了不少,十分心疼。刚一进门,便亲手浸了帕子为他擦脸。侍琴与侍棋忙从柜中拿了换洗的外衣,楚蓁又吩咐小丫头摆了一小盆冰,站在樊克之身边,觉得他都快要烧起来了。

    等一切收拾妥当,碧春让人端了茶点进来,樊克之便将她们几个都打发出去,拉着楚蓁坐在新换的美人榻上,神情颇为郑重。

    楚蓁瞧着他严肃的样子,不由跟着紧张起来,难不成又有什么幺蛾子?

    樊克之低头呷了口茶,思索了一会儿,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封漆了口的信来。那信封是常见的黄纸,看上去十分轻薄。楚蓁伸手拿的时候,樊克之却不肯给:“蓁儿,你怎么都不问问是谁写来的?”

    楚蓁十分笃定道:“除了剑南道的舅舅,没旁的人了。”樊克之正准备假装生气的脸面还没摆出来,顿时僵住了。人家都这样说了,自己再做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来,岂不是有些无理取闹?他拉不下这个脸,只得在楚蓁再次抽动时不情不愿地松了手,只他往后仰靠在炕垫上,默默不言不语。

    楚蓁颇为诧异,樊克之的样子怎么像是闹什么别扭?她将信擎在手中,反复看了看,实在摸不着头绪,索性自己去绣筐里娶了剪刀,沿着漆口裁开,将一页薄薄的宣纸轻轻扯出来,纸上有股淡淡的松香味,看得出写信之人平日里应是经常研习诗书。

    等她将信展开看完后,不由头疼起来,怪不得樊克之态度那样奇怪,信是王廷之使人送来的,只有一句话:五日后,城外柳庄杨树林一叙,有要事相商。这样含糊其辞,若是有心人看起来,只怕会多心。尤其是,不知为何,樊克之与王廷之之间总有若有似乎暗中较劲之感,楚蓁就更不愿意俩人碰在一起了。

    此刻,安抚眼前之人最为紧要,这一回楚蓁学聪明了,她不再耍赖撒娇,而是先发制人:“元哥哥,为何要私自截下我的信件?堂堂□□上将,怎能行如此宵小之事呢?”她故意板起脸,佯装生气。

    樊克之登时傻眼,再想不到楚蓁会这样,憋红了脸也想不出什么像样的理由,对着楚蓁瞪起的凤眼,只能实话实说:“最近一段时日,你不畅快,我便让他们没事别来烦你。”他不自在的摸摸鼻头:“王千牛卫身边的那个侍卫来送信时我恰好回府,便拿着了。”说完,拿起榻边楚蓁闲时所看的一本游记,不再说话。

    楚蓁暗中长舒一口气,好在他没在纠缠为何王廷之要给自己写信。她拿着信纸,凝眉思索:自从成婚后,自己与王廷之除了在宫里见过一回,再无任何交集。且过段时日,楚莹、楚菡的婚事都定了,也该商议楚芳与他的婚事了,自己实在不好与未来的妹夫有什么牵扯,可信上说的要事,她又实在担心,真是左右为难。

    樊克之等了一会儿,见楚蓁拿着信一直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突然有些郁闷:“信上写的什么?让你那样坐立难安的?”

    楚蓁明人不做暗事,想着不能自己一个人难受,便伸长了胳膊,将信递给他。樊克之犹豫了片刻便麻利地接了过来,扫了一眼便盯着楚蓁道:“柳庄?难道是当年你与王千牛卫与裴耀祖那个家伙相遇之地吗?”

    楚蓁不防他突然发问,直接懵了:“多少年前的事儿了?你是如何知晓的?”毕竟那时樊克之还在西北,生死不知呢。樊克之没回答,又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那页薄纸,语气闷闷:“你打算去吗?”

    楚蓁瞧着他的样子,也不管他怎得知道当年的事、怎得得了自己的信了,她端起面前侍书特意给她做的宫中样式的点心,几步移到塌的那边,贴紧樊克之坐着,笑眯眯道:“大热天的,我才不耐烦去呢。况且,我一安居内宅的妇人,没事儿往城外头跑像什么样子。”见樊克之脸上有了笑意,她再接再厉:“再如何的‘要事’,让他找我夫君吧。”

    樊克之原本有几分忐忑的心彻底定了下来,他不顾还没完全消下去的暑热,将楚蓁轻轻搂在怀里,右手捻了块点心,自己咬了一口,又往楚蓁嘴里塞。楚蓁起初是拒绝的,毕竟她不想吃别人的口水,可樊克之异常坚持,手一直擎在那儿不肯放。楚蓁怕他右手使久了无力,只得硬着头皮咽了下去。

    樊克之难得地朗声大笑了起来,门外的碧春几个简直都要跳起来了,从没见他这么高兴过。笑完之后,他三两口将点心都吃完了,楚蓁又气又急,气的是侍书统共就做了一点儿,都被他吞了。急的是他一向不喜吃甜,一次吃了这么多,可别伤了胃口。

    俩人在正屋里闹了起来,闹着闹着楚蓁便被人一把抓起抱到了床上。并蒂莲枝床帐放下的时候,楚蓁还在想,这下子只怕要羞死了。碧春几个忙退到廊下守着,来看望楚蓁的陈嬷嬷却是十分高兴,小夫妻感情好是好事,她还想带小主子呢。

    待到约定那一日,樊克之特意空了半日出来,临出门时反复问:“蓁儿,你当真不与我一同去吗?”楚蓁边为他整衣领边摇头:“若真有什么要事,跟你说比跟我说有用,既然如此,我何苦要去?”

    樊克之没再多问,捏捏她的掌心,自已独身一人乘着马车去了柳庄。

    他到时,王廷之已在杨树林边立着了。多日不见,王廷之的气势越发冷冽,即便在这炎炎夏日,他脸上不见一丝汗意。头发梳得一丝不乱裹在发冠里,一身银纹滚边黑色劲装,身姿挺拔,不动如松。千金难买的坐骑狮子骢,打着响鼻围在他身边,不时地踢踏,美成一副画。

    听到马车轱辘的声音时,他立马转过身来,一双桃花眼里是满满的期望。樊克之掀起车帘时,那一刹那的失望之情,明晃晃地挂在脸上,眼中的神采顿时变成冷冰冰的注视。

    车夫停稳了马车,樊克之才用手撑着车板落了下来。他腿脚不灵便,再也不能像多年前那样一纵而下。王廷之瞧着眼前动作不甚连贯之人,心中有嫉妒,有庆幸,有不甘,有落寞,但更多的是明珠蒙尘、宝剑折戟的伤怀。

    樊克之可不知他心中所想,他行至距王廷之几步之处停下,平静道:“内人近日有所不适,不能亲来,遂遣了我来见一下表哥,不知所为何事?”这声“表哥”出口,樊克之与对面的王廷之都是一震,王廷之瞳孔睁大,表情十分讶异。

    樊克之面无表情地看着王廷之,对方不开口,自己也不好再多说,俩人居然沉默起来。虽才上午,日头已是毒辣起来,杨树叶子偶尔动了几下便又停在那儿,除了马匹的动静,四周竟像静止一般。

    王廷之不知想到了什么,牵起嘴角自嘲地笑笑,薄唇紧抿,冷然道:“我手下的人,前些日子撞见卫国公府梅家的七姑娘私下里出城,在京郊一个偏僻的村子里处决了一户人家。”樊克之面容凝重起来,以梅嘉的性子,自己亲自出城,应是非常重要之事。

    “本来也没多想,京中大户人家多的是腌臜事,主子亲自处理也不稀奇。可他无意中听到梅姑娘身边之人提了一句‘将军府’。”樊克之挑眉,京中的将军府没有十个也有八个,怎么就能确定是自己府上?

    王廷之面不改色:“一句话,最终我们查到,梅姑娘杀了那一家九口,好在那家人住在村子的外围,他们又是半夜里行事,不然只怕死的便是整个村子的人了。”说到这儿,即便见过各种残忍血腥之事的他都不免胆寒,那家人可还有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孩,而那个孩子,是梅姑娘亲手掐死的!

    “顺藤摸瓜,知道那户人家有个女儿,前些年卖进永宁侯府为奴,在二太太院中做事。不巧,春天时被送进了将军府。”王廷之索性全说了出来,反正楚蓁也没来,自己也没心情与樊克之多做周旋。

    他淡淡瞥了樊克之一眼:“以我手下人的本事,居然没在将军府探出半点风来,说明她是犯了什么事被关了起来,更有甚者,是已经死了。”樊克之懒得回答,他心中已怒火升腾,自己从未招惹过梅嘉,她怎么跟疯子似的缠了上来!

    王廷之见樊克之没有说话,便转身抬脚上马,狮子骢刚要撒腿狂奔,他紧住马绳,犹豫了一下,还是脱口道:“听说近日来,英王与在京中的卫国公府二房起了龃龉。”说完,他一挥马绳,须臾间,狮子骢已窜了出去,只留下一阵尘土。

    樊克之眯了眯眼,心中想着刚才王廷之的话,慢慢脸上浮起一丝阴沉的笑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