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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洞房

作者:穿外套的狗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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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蓁静静坐在檀木石榴蝙蝠纹架子车上,青质连裳礼服长长的下摆铺在大红百子千孙锦被上华贵非常。樊克之送她入房只待了片刻,匆匆说了几句话,就上前头招呼宾客了,留了一屋子看新娘子的女眷。

    楚蓁现下万分感谢刘夫人给她上妆时多擦了些胭脂,否则守着这满屋子不怎么认识的人,她实在做不出害羞的表情来。

    樊盎她自然晓得,可面前这位身着紫黄相见绣蔷薇流光锦长襦、一直满脸带笑招呼着众人的樊大奶奶却几乎没见过。楚广洮夫妇去世的前一年,樊大奶奶宁氏嫁进永宁侯府,是二房嫡子樊明仁的妻子。但自樊克之母亲去世后,别说楚蓁了,就连陈氏都很少来永宁侯府。三奶奶马氏更是连面都没见过,去年刚进门,嫁的三爷樊明义是庶出。

    “哎呀,二弟妹真是九天玄女一般的美人儿,二弟真是好福气!”宁氏声音爽脆,说话讨喜,乍看之下很容易让人心生亲近。楚蓁却因她与樊明仁那样专爱背地里使绊子的小人恩爱非常而不敢过分信任她,只笑笑低下头,不说话。

    樊盎在一旁不屑道:“大嫂也太夸张了,谁带上满身的首饰不美啊?”话虽如此说,她却暗暗在心里比较,自己与楚蓁谁更好看。

    笑着宁氏轻点樊盎额头,打趣道:“新娘子今日最大,这满京城找不出第二个比她美的,妹妹可不许胡闹。”虽笑着说的,一双瑞凤眼却隐隐透出警示。樊盎不敢再多话,老老实实坐在小榻上玩丝帕。

    宁氏转而对着楚蓁,满眼关切道:“二弟妹可饿了?早起到现在,还未正经吃东西吧?我吩咐厨房给你做点儿吧,平日里爱吃什么?”

    本为楚蓁收拾箱子的陈嬷嬷听到这话笑容僵了僵,出嫁这一日,新娘子要辛苦些,早午膳少少吃一点,可不敢多吃,可没见哪家新娘子刚进新房坐下就让厨房做吃的,况且,新郎官还在前头应酬呢,传出去,名声可不好听。她怕楚蓁年纪轻,糊里糊涂应了,忙从隔间出来,却见侍画笑嘻嘻拎了个食盒进来,甜甜道:

    “姑娘,姑爷让人送了些点心跟小菜过来,都是你爱吃的呢。”说着,把食盒放在八仙桌上,一样一样摆出来,“哎呦,居然还有酒酿圆子!”侍画惊奇地瞪着大眼看向楚蓁,姑娘爱吃酒酿圆子连护国公府都没几个人知道,且这将军府厨房还未规整齐全,姑爷真有心。

    陈嬷嬷放下心,轻斥了一句:“没规矩!大奶奶、三奶奶还在呢!”侍画背着陈嬷嬷调皮地吐吐舌。宁氏仍是一脸和煦笑容:“二弟真是体贴,二弟妹的丫鬟也真伶俐。可是,”她与三奶奶马氏对望一眼,打趣道:“二弟妹已经嫁进咱们家了,可不能再喊姑娘了,该喊‘二奶奶’咯!不然的话,二弟怕该伤心了!”

    三奶奶附和地笑着点点头,陈嬷嬷俯身对几人施礼道:“老奴托大一句,咱们奶奶刚进门,若是有什么做的不合适的,两位奶奶多教教她,”接着,她声音抬高了些,“自然了,咱们奶奶打小与二爷定了亲,想必二爷会多担待的。”

    陈嬷嬷是楚蓁亲娘留下来的人,论资历,自然可以跟宁氏、马氏说几句,按尊卑,这话实在有点儿牵强。可楚蓁身边除了她,皆是些小丫鬟,宁氏的话初听着没怎么,细细想却也谈不上多和善。

    宁氏还待说什么,外头的小丫鬟打了帘子:“二爷回来了!”一转头,绛红礼服身姿挺拔的樊克之缓缓踏步走了进来。他常年冷硬的面容上带着微微笑意,见屋里众人都看向他,颔首道:“多谢大嫂、三弟妹,忙了一天,回去歇歇吧。”说完,示意陈嬷嬷。

    陈嬷嬷高兴地“哎”了一声,边让碧春伺候樊克之擦脸,边往外送人:“大奶奶、三奶奶,老奴送送你们,这边请。”宁氏脸上的笑差点挂不住,可她一向善于察言观色,立马道:“哎呦,二弟这是等不及瞧新媳妇呢!咱们可不能在这儿讨人嫌。”说完,拉着马氏往门外走去。

    樊盎自打樊克之进来就立时站了起来,见亲嫂子走了,忙贴着边溜了出去,屋里碧夏几个诧异得不行,明明姑爷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怎得吓成这个样子?

    碧春上前帮樊克之除衣,樊克之摆摆手,先从头到脚看看楚蓁,见她气色很好,丹凤眼中浮光点点,不像受了气的样子。他晓得宁氏不是什么真正慈善人,沉稳道:“蓁儿,无论她们说什么,你不用在意。要是她们胆敢为难你,一定告诉我,我自有法子收拾她们。”

    楚蓁瞧着他脸上进门时的笑意没了,听着他语气里有丝丝懊恼,“噗嗤”一笑,轻柔安慰道:“有元哥哥给我撑腰,我还怕什么?况且,”她得意地挑眼,挺直腰板,“我也不是一味好欺负的!”

    樊克之瞧着她难得露出的调皮神情,眼神隐隐有些绿光,他忙低头掩饰道:“半天都没吃东西,你先吃点东西,我去沐浴。”说完,不等楚蓁回答,便匆匆进了隔壁的浴室。

    楚蓁跟碧春、碧夏默默对视,很是茫然。陈嬷嬷送走宁氏几人,笑呵呵进来,见主仆几个都在发呆,急道:“奶奶,二爷呢?”碧夏指指浴室,陈嬷嬷忙招呼几人为楚蓁卸掉钗环,“奶奶,怎么能让二爷自己动手呢?”

    楚蓁无奈:“嬷嬷,我什么都没说,他已经走了。”碧春怕陈嬷嬷着急,忙解释:“嬷嬷,我想伺候二爷换衣服来着,可二爷不让。”陈嬷嬷边吩咐丫鬟打水给楚蓁洗脸,边恍然大悟,乐道:“二爷定是等着奶奶呢。”说完,见楚蓁除了礼服,换上粉色云香纱衣,忙将侍画拿来的点心跟小菜摆在桌上,端上侍书在厨房里熬了好久的粳米红枣粥,便拉着碧春几个出了房门。

    楚蓁有些无语,偌大的房间,除了自己,半个人影都无,还真是不习惯。

    她静静坐着,龙凤烛已经燃起,偶尔有火花蹦出,哔拨一声,让她渐渐紧张起来。正当她坐立难安时,樊克之回来了。似乎是洗得急,他的头发没干,发尾还粘着水珠,颈上的衣服边微微浸湿,一双眼睛又黑又亮,楚蓁抬眼看去,竟被他眼神中翻滚的情愫吓了一跳。她不自在地动了动,轻声道:“元哥哥,你怎么连头发都没擦干就出来了。”

    樊克之笑笑不说话,楚蓁被他盯得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绞尽脑汁找话说:“你是不是饿了?正好我也饿了,咱们一起吃吧。”说完,将粳米红枣粥往他那儿推了推。

    樊克之见她紧张得手微微颤抖,顺从地坐下,却没喝粥,自己斟了杯茶。

    楚蓁稍微放松了些,见樊克之不管头发,怕他着凉,不管自己饿得抽搐的肚子,拿白巾一点点给他擦头发。樊克之握着她的手,拒绝道:“你肯定饿坏了,先用膳,我不要紧的。”楚蓁没理他。

    楚蓁从未伺候过人,不时拽下几根头发来,樊克之却仿若未觉。等擦得差不多了,粥的温度也刚刚好。樊克之拉着楚蓁坐下,亲自用勺子舀了粥,要喂她。楚蓁偏头不让,樊克之手就一直擎着,她只得张嘴。

    两人一碗粥用了两刻钟,待楚蓁又吃了几块点心,喝了酒酿圆子,樊克之用棉帕为楚蓁擦擦嘴角,瞧着眼前肤若凝脂、皓齿明眸,心心念念很多年的心上人,满腔的情意无处可藏。待楚蓁漱了口,低低问道:“可吃饱了吗?”楚蓁点点头,他紧紧握着楚蓁的手,暗哑:“那就轮到我了!”说着,突然横抱起楚蓁,往架子床走去。

    楚蓁低呼一声,吓了一跳,元哥哥以往沉稳寡言,今日怎得如此狂放?她怕掉下去,紧紧环住樊克之的脖子,兰芝般的气息萦绕在樊克之耳旁,樊克之的呼吸越发急促。不过几步的距离,俩人都出了汗。

    樊克之小心翼翼将楚蓁放在床上,俯身压在她上面,眼睛冒着光,楚蓁根本不敢直视他,眼神四处游移。樊克之抬手,抽掉了楚蓁的乌木发簪,浓密黑亮的头发倾泻而下,更衬得她比瓷器还要白嫩。他轻轻亲吻楚蓁的额头、眼睛,气息波动得厉害,仍强忍着轻声问道:“蓁儿,咱们歇息了吧?”

    楚蓁只觉得被他亲吻的额头像被烙铁烫了一下,浑身都冒起热气,心里“咚咚”跳个不停,紧张得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听他如此问,眼皮轻颤,害羞得想藏起来。樊克之见她不说话,便欺身亲吻她的嘴唇。

    少女的嘴唇像蜜一样甜,柔柔软软,樊克之辗转吮吸,舌尖轻挑,试图往深处寻找更甜的味道。楚蓁虽有些害怕,却仍微微启唇,樊克之便急切地闯了进去攻城略地……楚蓁觉得一片眩晕,呼吸都有些困难。樊克之放开嘴唇,在白嫩的颈边轻咬几下,慢慢向下滑去。

    楚蓁身上的香云纱不知何时被脱了下来,轻飘飘地扔在一边,她被吻得晕乎乎的,脑子里却还在想,刚刚还好端端的用着膳呢,怎么这会儿又在床上了呢?且元哥哥的眼神好吓人,像是要把自己吃到肚里去似的。

    猛然间,楚蓁觉得身上一轻,樊克之拉起锦被为她盖上,起身走到梳妆台前,不晓得在找什么。她有些手足无措,正想着把寝衣穿上,樊克之又转了回来。他摸着楚蓁的长发,神情郑重,“蓁儿,我虽觉得此生一定会与你白头到老,但还是想求个心安。”说着,他剪了段自己的头发,又轻轻剪了些楚蓁的,仔细缠绕在一起,放入如意合欢锦囊中,挂在床头。

    “依既剪云鬟,郎亦分丝发。觅问无人处,绾作同心结。”楚蓁低低吟道。她眉眼弯弯看向樊克之,眼圈泛红,有元哥哥对自己如此的心意,真是不枉此生。

    樊克之本就心绪翻涌,见楚蓁如此情态,哪里还忍得住。他紧紧抱住楚蓁,边吻边一遍又一遍的喊着“蓁儿,蓁儿……”直把楚蓁喊成了一汪水儿。

    香掩芙蓉帐,烛辉锦绣帷。墨兰居直到亥时末才渐渐没了响动,陈嬷嬷吩咐仆妇一直烧着热水,乐呵呵地去偏房补眠了。

    南衙的官署中,本不该今日值夜的王廷之拿着一壶酒,坐在空无一人的小院里,自斟自饮。京城锦绣坊的万春楼里,裴耀祖喝了个酩酊大醉,连花娘都不愿理他。这世上,有人开怀就有人伤怀,此乃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