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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表哥

作者:穿外套的狗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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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宫中回来后,楚蓁连府里的花园都不怎么去了,樊克之的事儿勋贵人家都清楚,四姑娘楚菡好几次在园子里跟她“偶遇”,每每都要刺她几句。楚蓁索性关了听涛苑的院门,一心侍候陈氏。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进了冬月。京城入冬一向早,今年尤为寒冷,陈氏本就虚弱,这么冷的天更是昏睡的时候多,连前些日子的精神头都没了。楚蓁一早伺候母亲喝了药,便带了侍琴跟小丫鬟去听涛苑后头的竹林散心。

    这片竹林,是楚二老爷在世时所植,以和“听涛”二字。今日虽略有日头,风却不小,天寒地冻,府里的下人都不愿到此处,正合了楚蓁的心思。

    已经两月有余了,永宁侯府、太子殿下皆派了人去寻樊克之,还是一点儿消息也无,樊侯爷一病不起,宫中的丽妃也称病不见外人。最初的忐忑惊惶过后,楚蓁虽心已定,但总归还是存着他能归来的念想,加上这几日母亲陈氏病势渐沉,她觉得心里烦得慌。

    竹林边夏日清凉,冬日却一片冷肃。站在林边一会儿的工夫,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冒凉气。侍琴担心冻坏姑娘,打发小丫鬟回去取狐裘,回头看着静静发着呆的姑娘,心中难受。她家姑娘还不知晓,外头人都说她命硬呢。

    正想着,突然“咯吱”一声,像是有树枝被踩断,竹林后头似乎有人。

    “谁在后头?”侍琴怕吓着姑娘,大声喝道。

    “几竿清影映窗纱,筛月梳风带雨斜。相对此君殊不俗,幽斋松径伴梅花。姑娘好兴致。”一个书生打扮的少年端着手从后头转了出来。

    那少年一身银色锦袍,腰缠玉带,套了件碧色披风,上面的风毛看着十分华贵,面容白皙,样貌清俊,一双桃花眼轻浮得很。此时,他正略显轻佻的看向楚蓁,似乎对她充满了兴味。

    “可是三妹妹?这样的天气,怎能穿得如此单薄?”说着就要将身上的披风解开。

    楚蓁看了眼侍琴,侍琴忙上前挡道:“不知是哪家少爷?我家姑娘经过此处歇歇脚,不想扰了少爷的诗兴。”赔了礼后,侍琴又自问:“可是奴婢糊涂了?此处明明是内院,鲜有外男,哪个奴才不懂事,怎会让少爷一个人随意走动呢,惊扰女眷事小,万一走迷了,可如何是好。”说完,侍琴微抬头,白了那少年一眼。

    那少年被一个婢女呛也未生气,仍旧一脸和煦:“姑姑房里有些闷,我便一个人出来走走,不想碰上了三妹妹。”他看了侍琴一眼,桃花眼笑意盈盈,侍琴不由红了脸,转而更生气:不知哪里来的登徒子,如此无礼!

    楚蓁见眼前的少年气定神闲,怕是府中其他两房的客人,她如今不爱理闲事,朝那少年略福了福,未等拿狐裘的丫鬟回来,便跟侍琴回了听涛苑。

    路上她才觉得不对,无论哪房的客人,也不该在听涛苑附近走动,大房的芳华堂、三房的云居苑皆与听涛苑有些距离,即便是去花园,也不必经过竹林,那少年从未见过自己,却一眼便知自己是三姑娘,若说不是刻意的,她可不信。

    回到听涛苑,看了看陈氏,楚蓁回房喝了杯茶,琢磨了一会儿,打发了侍画回了趟家,晚膳时,侍画回来,表情十分不屑。

    “姑娘,奴婢找妹子细细问了问,您猜怎么着?”

    见楚蓁端着白玉瓷盏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侍画不好再卖关子,气呼呼道:“听草儿那丫头说,三太太的娘家侄子今日进了府,说是想三太太了。”

    不怪侍画这般说,三太太的娘家武威侯府虽说是侯府,却大不如前了,几代没出过像样的儿郎,这些年若不是靠着国公府、靠着老太太,怕是早破败了。

    这样的人家,难怪族中子弟行为不甚着调了。今日那少年,模样虽不错,一双眼却邪得很,恐怕心术不正。只是,楚蓁总有种被人盯上的感觉。

    “草儿有没有说王少爷到底所为何来?探望姑姑,没得反倒要到咱们院子。”

    侍画挠了挠脸颊,有些惭愧,“草儿没提,奴婢也没问。”

    见楚蓁看向她,侍画忙拍胸脯保证:“奴婢再回家一趟,保准打听得清清楚楚!”楚蓁瞧她那紧张的样子,逗趣得很,不由得一笑,“算了,太招人眼了。辛苦你了,去跟你碧春姐姐讨赏去吧。”

    碧春笑着把侍画拉出了内室,楚蓁思来想去,到底不太放心,让人将陈氏房中的白琉请来,如此这般的吩咐了,便安心睡下了。草儿不过是三房云居苑外头的洒扫丫头,白琉的舅家表妹是三太太房里的二等丫鬟应是更知情。

    转天楚蓁伺候陈氏喝了药,正理着二房院里的事,白琉回来了。楚蓁看白琉的脸色便知果然不对劲,打发了管事婆子,招白琉到近前,让碧春端了盏茶,温声道:“你只管说与我听,别的莫要多想。”

    白琉不敢犹豫,“奴婢跟芙蕖打听了下,原是三太太派人回娘家请的表少爷,请来后在屋里说了些什么,除了珍珠没人晓得。说完话的下午,姑娘就在竹林处碰着表少爷了。”说完,有些担忧得看了眼楚蓁,“姑娘……”

    楚蓁低头凝思,没多说什么,让碧春拿了个掐丝金镯子赏了他,“出了这个门,刚才说了什么全忘了,仔细服侍太太去吧。”白琉谢了赏,出了内厅,转头瞅了瞅,叹了口气,“府里怕是要变天了。”

    屋里的楚蓁大概猜出了三太太想做什么,她不由冷笑:想算计她,也得看她是不是心甘情愿被算计!不过是欺她父丧母病,总要叫她们尝尝苦头。

    云居苑里,三太太小王氏看着眼前悠哉喝茶的侄子,有些沉不住气:“廷哥儿,三丫头可还和你的意?”见王传廷笑笑不说话,便叹道:“这丫头着实可怜,二房如今的样子,樊家又出了事,合该亲戚们多疼疼她。”

    王传廷想起昨日所见竹林边一身孝服的少女,个子高挑,乌发压鬓,肤若凝脂,眼神凌厉偏又有几分媚色,虽面色憔悴,但瑕不掩瑜,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不得不说,姑姑的提议颇合他的性子。

    “姑姑,侄子都听您的。”王传廷放下缠花盏,施礼答道。

    小王氏登时笑开来,拍了拍侄子的手,“樊家那小子是活不了了,蓁姐儿定要另许人家,孝期里虽不好办,但若是你多用几分心思,只怕她黏得紧呢。”王传廷听了不置可否,想想自己以往的风流事,颇有些自得。

    小王氏知晓侄子在女色上不太节制,但没出过大错儿,凭他这样的样貌、气度,若不是看在二房家私的份儿上,哪会儿便宜蓁姐儿呢?却不曾想,这世上,不是她怎么想就能怎么着的。

    这日楚蓁早起后伺候陈氏喝了药,正打算去楚祎那儿看看他的功课,福寿堂的吴嬷嬷来了听涛苑。自打楚广洮丧事后,除了初一、十五,楚蓁不曾去过福寿堂,冷不丁的,不知有什么事儿。

    “吴嬷嬷,您怎么来了?老太太整日里念佛,怕打扰她老人家清静,我有日子没去福寿堂了,不知道老太太可想我了没?”吴嬷嬷甫一进门,楚蓁亲自迎了她,一叠声地问道。

    “老太太也念着姑娘呢。这不,今儿个侯府给老太太送了节礼,老太太便打发老奴来请姑娘们福寿堂呢。”吴嬷嬷一头灰发梳得整整齐齐,皮笑肉不笑地回道。

    楚蓁听了,重坐回檀香刻丝雕花椅上,慢悠悠问:“是单请了我,还是姐妹们都请了?”

    吴嬷嬷一愣,怕楚蓁知道了什么,不着痕迹看了看她的脸色,平静道:“自是姑娘们都请了,连两位奶奶都是请了的。”

    “虽说守孝不合宜,但老太太既已请了,嬷嬷先回去,我一会儿就过去。”

    楚蓁柔柔回道。吴嬷嬷想开口辩解,但楚蓁已起身回了自己院里,她不得不出了听涛苑。看三姑娘这意思,别是知晓了老太太跟三太太的打算,她颇有些忐忑。

    既是出门,楚蓁换了素白绣梅花月裙,戴了支赤金镶蓝宝石步摇。因重孝在身,便取了去岁做的银白镶灰鼠毛斗篷,带着侍书、侍画去了福寿堂。侍书、侍画一向活泼,有人想使绊子也容易施展。

    昨夜下了场雪,碎石路上已打扫得干干净净,枝头上却玉色莹莹,楚蓁抬头望了望天,说不清脑子里想的什么。主仆几个走了两刻钟才到了福寿堂。

    甫一进门,便感觉热浪袭来,屋子里烧了地龙,暖如春日。东暖阁里传来阵阵笑声,小丫鬟打了帘子,侍书给楚蓁解了斗篷,楚蓁便走了过去。只见一位满头银发、面如满月的老太太坐在炕上,万字不到头的抹额上嵌了块罕见的紫玉,身穿家常的青缎掐花如意锦,腿上盖着金丝薄被,正跟左边的少女说着话。

    大奶奶、二奶奶站在炕前伺候,大姑娘坐左手边,二姑娘、四姑娘、六姑娘坐右手边。

    旁边的紫铜鎏金香炉冒着香气,炕上有一方福禄寿暗纹的黄花梨小桌,桌上的五彩茶盅也是热气升腾,五福捧寿漆盘里放着厨房里新做的冰糖山药糕、枣泥红果糕。最特别的还是那正逗趣的少女。

    那少女身着百蝶穿花云缎裙,头上插了支梅花琉璃钗,耳上是红珊瑚石榴钉,裙子虽素,上头的百花却是用金线勾的,这通身的妆扮富贵又鲜嫩,只是她似乎忘了,府中正在孝期,如此这般有些过了。

    “蓁丫头来了,今儿个侯府那边给我老婆子送了些小玩意儿,想你们姑娘家喜欢,叫你们一起来挑挑。”说着,指了指左手边第二的位子。

    楚蓁福了福,平静道:“本是为父守孝不该出门,但有些日子没见老太太了,想念得紧。”说着,定定瞅了瞅炕上的四姑娘楚菡,“只怕四妹妹已忘了姐姐了。”这话的意思不言而喻,楚菡的脸色红了又青,老太太也拉了脸。

    大奶奶福嘉县主赶紧上前拉了楚蓁一把,微笑道:“老太太想是让妹妹松快松快,妹妹赶紧坐。”说着,将楚蓁摁在椅上,让丫鬟上了茶。楚蓁没再多说,在坐的人都有些尴尬。

    幸好这时候吴嬷嬷引了人进来,笑着弯了弯腰,“老太太,奶奶们,姑娘们,本以为是哪个管事,没成想,是表少爷亲自来送的礼呢。”说完,就站在一边,众人才看见跟着的人是个挺拔的少年。

    老太太脸色缓了过来,忙让起身,关怀道:“怎得是廷哥儿来的?没冻着吧?跟着的人可得仔细着。”

    “姑祖母,孙儿想您了,自告奋勇,便担了此事。孙儿身体好着呢,日日给您送都不在话下。”这少年几句话便把老太太逗得乐开了怀。两人又闲聊了几句,老太太仿佛才想来屋内的孙女,忙介绍:“这是你大嫂,这是你二嫂,这是你大妹妹、三妹妹,这是你二妹妹、四妹妹、六妹妹,我这边这个淘气包你指定见过了。”一旁的楚菡不依,闹了几句。

    老太太又指着这少年对楚蓁几个道:“这是武威侯府里我那不成器的侄孙,你们喊他廷表哥就成,一家子人,无须避讳。”

    楚茜带着姐妹几个跟王传廷见礼,楚蓁眼都未抬,只在心里道:“我的表哥远在蜀川,他算哪门子的表哥。”